【人物介紹】
  丁遠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會計學教授。他曾在媒體上給中國中鐵、比亞迪等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挑刺”,他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一隻對沖基金,成立以來遠遠跑贏大盤。在中歐校園裡,這位思路清晰的教授廣受歡迎,被譽為中歐最受歡迎的教授之一。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丁遠表示,資本市場監管唯一要做的事是保證市場透明度和信息對稱性
  上周末,證監會宣佈今年內兩市將新增上市企業100家左右,每周安排4家左右的企業上發審會。這樣的表態,明確了今年的新股發行節奏。
  對此,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丁遠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這是一種反市場的做法,希望通過控制發行節奏來調整股價,證監會又走回到了過去的那一套。
  丁遠表示,年初的新股發行體制改革是一次失敗的改革。他認為,註冊制的改革需要監管部門在理念上有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並且在利益上做出割捨。
  “監管者的靈魂深處還是不相信市場,中國的市場化改革很多時候都是機會主義,而不是理想主義的選擇。”丁遠說:“監管者經常會表露出一種傾向,那就是他們有義務,也有能力對市場進行改善,他們對市場不敬畏。”
  新京報記者 鄭道森 實習生 田思奇
  控制發行節奏又走回了老路
  監管部門總是考慮要不要發新股,時機對不對……他們認為這都是他們的事,但其實這裡面沒有一件事是他們的。
  新京報:證監會上周表示,今年會有100家企業上市,每周安排4家上發審會,對於這樣的發行節奏,你怎麼看?
  丁遠:這是一種反市場的做法,我一貫是反對的。證監會是希望通過控制發行節奏來調整股價,這又走回到了尚福林的那一套。
  最近有證監會領導提出,我們的工作要以股民是否賺錢為標準。這個目標現在連股民都不相信了。
  現在的股市低迷是市場對權重股擔憂的表現,這不是控制發行節奏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銀行股低迷是因為過去幾年流動性泛濫帶來的問題正在逐漸爆發,煤炭、鋼鐵產能過剩,市場對這些公司不看好。參照美國上世紀70年代以後,以及日韓的股市發展歷程都可以發現,經濟轉型的過程中,傳統行業的權重股必然會有一個痛苦的調整期。
  新京報:但如果IPO太多太密集,勢必從股市抽血,如果證監會不控制,股民就會罵。
  丁遠:股民罵就是因為證監會在管,你管了你就要對結果負責。
  監管部門總是考慮要不要發新股,時機對不對,老股東受不受約制,他們到底應該套現多少,新申購的投資者到底應不應該讓他們買足,這些監管部門都在管。他們認為這都是他們的事,但其實這裡面沒有一件事是他們的。
  對於監管部門,它最重要的職能就是保證市場的透明度和信息的對稱性,這是資本市場的監管唯一要做的事情。
  但證監會現在的這種監管方式,在某種意義上是對市場參與者權利的剝奪。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現在監管部門沒有資格去指責市場參與者不成熟,因為市場參與者的權利被剝奪了。
  現在證監會的人很鬱悶,股價跌了都罵證監會。沒錯,當然要罵,因為這些公司都是你選出來的。如果證監會沒有對這些公司做出過任何的選擇,只是要求它做信息披露,然後買者自負,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IPO改革是一次“失敗的改革”
  雙匯最近上市失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中國人怎麼會不懂市場呢?中國人其實是很懂市場的。
  新京報:你怎麼評價今年初的新股發行改革?
  丁遠:這是一個失敗的改革,跟原來比沒有任何好的地方,新的政策實施之後甚至帶來了混亂。
  混亂反映在兩個方面,首先是老股轉讓比例的問題。奧賽康因為老股轉讓比例過高而暫緩發行,但實際上奧賽康的發行方案符合所有上市的規則,只是賣老股的比例定高了,就變成了“政治不正確”。
  奧賽康的事件之後,擬上市公司、券商和證監會形成了一個所謂的默契,為了在證監會那裡過關,老股和新股的比例不能超過1:1,這一條沒有文字寫下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執行,游戲“潛規則”就這麼出來了。
  其次是新股上市第一天的“限炒令”有不合理之處。在新股上市第一天,只要股價一觸及漲停板,交易就停止,這就好比一根保險絲,股價一到那個點,保險絲就熔斷,即便我掛上去的賣出價比保險絲斷掉的那個價格低,也沒法交易。
  這種規定很容易拉高股價。如果我打新拿到了新股,新股上市第一天,我先去頂這個股價,頂到最高點以後停止交易了,第二天的開盤價就是這個價格,那我只要把賣出價再往回拉一點點,就會吸引很多散戶衝進去買,這讓股價變得更容易操縱。
  而且以往新股上市3個月之後,網下發行的新股才能交易,但新股上市的3個月之內,股價可能會破發。但這次把網下3個月的鎖定期拿掉了,再加上原來網下中簽率就比較高,打新股更賺錢了,這讓監管部門事與願違。
  新京報:對於“限炒令”你有什麼建議?回到之前漲停板的規定嗎?
  丁遠:我覺得漲停板的規定已經是違背市場了,美國的股市沒有漲停板跌停板,漲就漲,跌就跌,跟監管部門沒關係。
  監管部門如果非要對交易價格進行限制,也要規定得妙一點。之前的漲停板跌停板比現在的規定要好,因為漲停板只是封住了價格,仍然放任交易,在放任交易的情況下,股價向上的衝勁可能在這個價格上就消化了。
  新京報:在轉讓老股比例的規定上,你有什麼建議嗎?
  丁遠:存量發行在美國、中國香港都是可行的,但能否轉讓老股,轉讓多少,是由市場說了算。
  雙匯(萬洲國際)最近在香港上市失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雙匯開始價格定得很高,也有老股轉讓的安排,而且如果市場好,鼎暉、高盛這些PE還要賣更多的老股。但市場不接受這個方案,詢價走了一圈,發現根本賣不動。
  這之後,雙匯宣佈不再出售老股了,募資的額度也減少一半以上,但市場還是不接受,因為中國國內豬肉價格下跌,美國豬肉又爆出安全問題,這個公司大家不看好。最終,雙匯宣佈放棄上市。
  這就是市場,我最愛的就是這種力量。中國人怎麼會不懂市場呢?中國人其實是很懂市場的。
  監管者還是不相信市場
  他們經常會表露出一種傾向,那就是他們有義務,也有能力,對市場進行改善,對市場不敬畏。
  新京報:你怎麼看新股發行制度走向註冊制這一改革方向?
  丁遠:這個問題已經談了很多年了,方向很明確,監管部門也一直說要做,但就是一直不做。
  我認為監管者還是不相信市場。中國的市場化改革很多時候都是機會主義,而不是理想主義的選擇。他們經常會表露出一種傾向,那就是他們有義務,也有能力,對市場進行改善,對市場不敬畏。
  新京報:可以舉個例子嗎?
  丁遠:他們在寫文章的時候經常會寫“讓市場起到決定性作用”,然後馬上接上一句 “同時要加強政府在其中的監管”。其實前面那句話就是個幌子,後面那句話才是真實的情況。從理念的層面上來講,最核心的問題就是他們一直不肯退。
  改革的難度不是在方向上,而是在勇氣上。一方面是監管部門理念上需要有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另一方面,還需要有一個利益上的割捨。
  審批制的背景下,大家難免會懷疑,是不是有權力尋租,有沒有暗箱操作。還有一些是明顯擺著的利益,比如說,律師事務所、會計事務所,只要參加了發審委,出來以後的業務開展是好得不得了的。“我們在發審委有人的”,這種話一些券商會掛在嘴上講,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尋租。現在形成了一個生態環境,要改革的話,這些東西都要打破。利益上的綁架,再加上監管者的腦子還沒有想清楚,造成改革的步子很慢。
  新京報:有一種觀點認為,現在關於證券市場的法規制度還不健全,所以不適合推行註冊制,你怎麼看?
  丁遠:中國證券市場的發展已經二十多年了,證券法出台也已經十幾年了,沒必要再說制度不健全,唯一我覺得需要改善的是降低投資者在維權上的成本,讓投資者進行集體訴訟。
  現在投資者維權最大的問題就是維權成本太高,獲利太低,只有採取集體訴訟的方式,才能夠提高大部分人維權的意願。
  新京報:在集體訴訟制度還不完善的情況下,你認為還應該推行註冊制嗎?
  丁遠:當然應該。比如法國的集體訴訟制度也不像美國那麼先進,但法國的監管部門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對違法違規的上市公司進行嚴厲處罰,中國也可以這樣做。  (原標題:控制發行節奏是走回了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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